【从滑蛋河吃到炒粿条】

文/林健明（金宝）

滑蛋河，广府式叫法，是众多美食中，我最喜欢的名字之一。此名予人无限遐想，银河星途，念来念去怎样都不觉得像美食之名，反而似是一条悠长的流域名称，多美！

美食吃多了，嗅觉仿佛特别灵敏。星光灿烂的夜晚，炒好的滑蛋河就摆在面前，我凑近鼻子嗅了嗅，就知道它炒得没甚水准。先用汤匙，无精打采地舀了舀，让芡汁配料和河粉混合均匀，再挥筷夹起些许，勉强咽下一口，想起朋友的嘲讽：“它就像污秽的作吐物！”顿时反胃。滑蛋河瞬间成了极滑稽的食物。

虽有好听之名，滑蛋河却实非我最爱。热爱这道佳肴的人是我老爸。我脑袋不灵光，反应尤其迟钝，每当服务生问我要吃什么，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，便会顺口说道：“滑蛋河”。有时候远游，老爸不在身旁，我点了这道美食，作为想念他的一种习惯性动作。虽是父子，老爸爱吃的，我不一定也爱吃，可是我绝对尊敬厨师烹煮美食的过程和其坚毅精神。

让人真正齿颊留香的滑蛋河是在怡保新成发的夜市文冬炒滑蛋河。我是在面子书的留言里读到网友的介绍而有了想吃它的冲动。择个良辰吉日，傍晚六时，我迫不及待坐在那儿开始漫长的等候，因听说一入夜便人潮汹涌，络绎不绝。炒粉大叔见到头光光的我，眉开眼笑：“你这么早，我们七点才开档呢！”那晚我是第一个客人，也是人生第一次吃到用大碗来盛的滑蛋河，一碗八块钱马币。

特制黑酱油和乌醋混合搅成的芡汁浓郁，醋味的芳香阵阵，吃一口叫人立即精神爽快。油而不腻，是绝佳的配搭。那呈“浆糊状”浓汁，独特的口感让我想起不久前在乌鲁音福春记茶餐室吃过的卤面，也是一大碗一大碗的，好吃到难以形容。可惜过后，那档炒粉不懂搬迁到哪里去了，我试过找，就是找不到。

炒粉嘛，讲究的是锅气，坎坷的人生讲究的则是毅力。每次我去吃炒粉都会先瞧老板的炉火够不够火红，然后下决定要吃哪档的炒粉。煮炒大叔专注煮炒的眼神，往往也使我看得津津乐道。他绝非尽耍门面功夫应付食客，唬弄过去就算，而是展现经得起考验的煮炒实力。

那是煮炒大叔的拿手绝活呢！

炉旁浓烟滚滚，铁镬和铁铲嚓嚓交响中，煮炒大叔强忍炉火的炙热，一边擦汗一边咬牙切齿挥动着镬铲，炒出来的美食就是因此而多了一些辛劳下的锅气，深深吸引了我。我们的人生，究竟要耗费多少气力，炒出一碟高尚的美味呢？煮炒大叔的煮炒功夫到家，只需3分钟就有一碟香喷喷的滑蛋河上桌。

行行出状元，谁说“揸镬铲的”就没出头天呢？

滑蛋河的配料有虾仁、鱼丸和虾饼，还有青绿的菜心。我深深迷恋的是那煮的漂亮极了的蛋花状，在芡汁里荡漾着，像飘浮在银河里的繁星点点，勾起美好的联想连连。我想象自己是外星人，一次意外航行中迷失了方向而不慎跌入地球，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地球上的山珍海味，奇异美食如同上天慈悲赐予的恩泽。滑蛋河的诱惑力强盛。

有位蓝眼睛的外国朋友超喜欢这道美食，第一句学会讲的中文便是“Wat Tan Hor”。美食也是学习语言的最好推动力，有需求便有良好的学习效果，即学即用。我们相约在美食档，那位朋友等不及便双手一挥，点了他唯一会讲的美食中文名 –- “滑蛋河”。伙计错愕，我低头暗爽教导有方。

高龄的父亲，咀嚼食物的能力远远不及当年勇了，开始吃些比较容易咬得稀烂，或根本不用咬碎的液状食物，光吞进肚子里让它消化就好，比如稀饭或粥等。滑滑爽口的湿炒河粉正是俺家老爷较爱大啖的食物。有次和朋友到金宝俱乐部享受美食。我们随兴叫了碟用牛肉烹饪的滑蛋河，朋友说那些进口牛肉价格不便宜，光是吃那牛肉已物有所值。我吃来吃去，不觉得怎样，所谓的牛肉淡而无味，口感又缺佳，还是比较喜欢猪肉炒的滑蛋河，那股熟悉的香味荡气回肠。

老爸爱吃滑蛋河，我却偏爱炒粿条。金宝巴刹有档很出名，坐着炒的炒粿条。炒粉阿婶坐在木制的小矮凳上炒粉，一炒就炒了十多二十年，全部美好的青春年华付梓炒粉档。女人当志强，镬铲功夫一点也不逊于炒粉大叔，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我曾在怡保旧街场吃过最好吃的炒粿条。分量少得可怜，约只有一个拳头的大小，放在香蕉叶上，配料甚丰，有新鲜的蛋、血蛤，虾、豆芽菜等。探听下，炒粉要炒得香的秘诀就是使用炸过的猪油渣去炒。新鲜出炉，香味冲天，用力嗅了下，才吃没两口就全盘扫清光了。

滑蛋河和炒粿条，一湿一干，不同煮法，显然提供了不同层次的舌头欢愉。我对美食如痴如狂不容质疑，从怡保吃到金宝，再从滑蛋河吃到炒粿条，思念连成了一线，捆绑捉摸不定的幸福感觉，这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呀！于这星光灿烂的夜晚，父子俩齐齐叫了一碗滑蛋河和一碟炒粿条，仰坐星空底下，用心尝味，生命因此燃起炙热的亲情火花，联系着今生难得的父子情缘，彼此心连心，好好生活，好好享受美食。

如果以上两者都不喜欢，我们还可以用机械化的河粉，弄出完全符合自己口味的“猪肠粉”。青红辣椒上阵，顺理成章变成“冬菇猪肉汁粿条”，又是一道让人垂涎的美食佳肴呢！美食和生活其实都可以创意无限，活出真我风采。#