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老的节奏

/邁克

所谓老，或许是某种降速——日子逐渐沉下来，像杯底最后几粒盐，不再悬浮，而是静静地、笃定地沉下去，成为生活本身的味道。
于是，醒来与睡去，便有了潮汐般的规律。在固定的时辰，听光线挪移的窸窣声，看影子在墙上完成它漫长的跋涉。生活成了一条平稳的河道，不再渴望瀑布的激烈，却深谙每一处弯折的风景。
入口的饭食，也成了一种微小的仪式。青蔬的脉络里仿佛隐藏健康的密码，熬煮的汤羹中有时光的刻度。不再需要浓烈的滋味去点燃什么，只需本真的、干净的食物，来供养这具陪伴自己最久的身体，像照料一株安静的植物。
动，也是静的另一种形态。不再追赶风，而是让自己成为一阵缓慢的风，穿梭林间，拂过水岸。骨骼与肌肉在舒展中低语，仿佛在温习一种古老的、属于大地的韵律。汗水落下，是身体在与世界进行清澈的交换。
而最重要的功课，是练习如何更专注地收集光的切片。一片云笨拙的游移，一只鸟忽然而起的弧度，陌生人脸上倏忽闪过的、未被察觉的笑意。世界的丰盛，原不在远方，而在注视的深度里。用所有逐渐钝去的感官，去反刍每一刻微小而无价的馈赠。
就这样，将自己缓缓地、郑重地，活成一片沉静的流域。不负此生，或许并非攀上怎样的峰巅，而是在这渐深的岁月里，让自己成为一泓清澈的、能完整映照天空的潭水，从容地，让一切经过，并留下澄明的痕迹。